从前不是四文吗,怎么涨了这么多。
苍天无眼,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崔六娘收回视线,推门进去。
下房狭窄,潮湿,窗户也小小的,他们一家子进去就占了一半空间。
谢云荆揉揉鼻子,忍住不适,“好大的灰尘啊!”
还好晚上不用住这里。
这都赶上流放时候的牛棚了。
人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都为自己的骄奢感到惭愧。
谢云祁也看着床上发黄且散发着臭味的被子愣神。
算了,将就吧,一会儿找个空间里不要的被子垫一下,晚上爹还要守夜呢。
谢翀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脑袋都伸不出去。
果然是下房,窗户外面正对马棚,气味独特啊。
关好窗户,他们找来水把桌椅快速擦了擦。
几人卸去伪装,坐在桌椅上,拿出已经打探好的寺庙地图,商量明天下手的寺庙。
谢瑜撑着脑袋,打了个呵欠,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雾气,“明天,咱们是不是可以兵分两路,四哥跟二哥一起,你们找一个寺庙作画。
然后进里面,等我拉你们去我和爹娘去的寺庙。”
这样节约时间,还能省些力气。
谢云祁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楚州城的寺庙分布太远,他们又不好在白日里用轻功。
“实在不成,咱们就多待两日好了。”谢云荆蹲在桌上,挠挠头,也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咱们今天画几个寺庙,明天画几个寺庙。吓死他们。”
反正有空间,被邪教的人发现也不怕。
谢翀把几个距离最近的大寺庙头上用指甲划了一下,“可以。
我给龙将军说了,如果情况允许,我们就先不回军营。
先在楚州城找到邪教据点,杀他一波。”
他记仇着呢。
邪教害得六娘和云祁受了伤,这仇必须得报。
他现在已经不拿邪教的人当正常人看了。
谢云荆眼前一亮,被崔六娘摁住。
“杀心太大可不行。
等灭掉邪教,你就给我在家好好吃斋念佛。”
“……”不要啊。
谢云荆猛地垮脸,抱住崔六娘胳膊,直男撒娇,“我不要。
娘,你怎么一点也不相信我呢。
我不是小孩儿了,不会乱杀人的。
你看我这么久以来,冤枉过一个好人吗?”
哦哟。
崔六娘顿时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哆嗦两下,把这小子推开,“最好是这样。
不然有你小子板子吃。”
不知怎地。
崔六娘想起来过年前龙齐闲聊时提的话。
真快,云荆虚岁也十七岁。
再过两年,也该到成家的时候。
从前拘着孩子在谢家,鲜少出门,让他连个朋友都没交过,更别提什么小姑娘之类的。
龙齐不提还好,一提她就开始发愁。
孩子大了,她们现在东奔西跑,根本就没空给孩子解决人生大事。
幸好云荆没有开窍,多等几年也无所谓吧。
谢瑜和谢云祁忍俊不禁。
谢云荆扭头,哼!
清晨。
李大娘吃过粗面馍馍,穿戴一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拎着篮子就准备出门上香。
篮子沉甸甸,里面不仅有贡品还有香烛。
今日十五,各寺庙香客众多,她必须早点去才行。
心里想着,她也紧张起来,大步出了院子。
“娘!”这时,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汉子扑过来,抱住她大腿,“您就给我点银子,让我去给俺媳妇儿买点鸡蛋补补身体吧。
小虎子都没奶喝了。”
汉子身形高瘦,面色黝黑,年纪不大,但看上去满脸沧桑。
他说着,搂住自家老娘的腿,死活不松开。
李大娘被他晃的身子不稳,赶紧护住怀里的篮子,语气埋怨道,“哎哟,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今天去圣庙上香,一会儿求圣使送些香灰和圣水,只要带回来给你媳妇吃下,身体就能好起来的。”
“娘!”汉子跪地不起,满脸痛苦的抱头,内心简直濒临崩溃,“香灰如何能吃得。”
上次他爹就是吃了这玩意儿,伤口流血不止,活生生葬送了性命。
他错了。
这什么狗屁仙尊。
一点都不靠谱。
他媳妇儿和孩子就要没命了啊。
李大娘拧眉,使劲甩开他的手,指着他扭曲的脸,低声喝道,“别拦着我,一会儿去迟了,可就拿不到香灰了。
你以为这种好东西是随便什么时候都有的吗?
要不是我同庙祝关系好,哪轮得到你媳妇儿。”
不能再耽搁了。
时间来不及了。
汉子咬牙,抱着他娘大腿,终于硬气了一会,“娘,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银子,就别想出门。
十个,我就要十个铜板。”
“你……”李大娘气的半死,用拳头砸他,“你这眼皮浅的玩意儿,别拦着我。
你忘了仙尊是如何庇佑我们的了吗?要是不赶紧去上香,仙尊会生气的。
快放开。”
汉子就是不松手,也不抬头看她。
恰好这时院外传来同村妇人的招呼声。
李大娘拗不过自己儿子,气的不轻,无奈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洒在地上。
“滚滚滚!”
她不可能多给,其他银子都要献给仙尊,万不能乱花。
汉子立马撒开李大娘,趴在地上去拾铜板。
六个……六个……
只能换三个鸡蛋,也好,也好,今天先吃了,明天他再找娘要吧。
他急匆匆带着铜板出了门,本来想去找村子里养鸡的人家买蛋,可谁知那家人把所有的鸡都当成贡品送去了寺庙,别说蛋,蛋壳都没有。
没有,那就接着找。
鸡蛋不行,鸭蛋、鹅蛋也行。
他想着家里哭声孱弱的孩子,咬咬牙,踩着旧得不能再旧的草药四处奔走。
好不容易在村长家买了两个鸡蛋,他小心翼翼拿着,道了谢就往家里赶。
“媳妇儿,媳妇儿,我买到蛋了,马上就给你煮了。”
可算是有救了。
汉子三两下把鸡蛋打成荷包蛋,又把糖罐子涮了又涮,这才端着碗往屋里走。
推开虚掩的房门,一道瘦弱的身子挂在房梁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