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琦离了真定,仍是一面走,一面向路人打听路径,直奔渤海之滨走去。虽然手中多了铁枪,包袱内又多了木匣,觉得肩头沉甸甸地,只是他心中欢喜,便浑不以之为负担。朝行夜宿,饥餐渴饮,行了六七日,方才到得渤海边。于是寻觅了一艘出海远行的大船,与船工舵手谈妥了价钱,便扬帆转舵,驶向鸳鸯岛。
不数日,鸳鸯岛的轮廓已浮现在眼前。云琦离家日久,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梦到母亲,梦到柳镇方,以及岛上的各位叔伯兄弟。此刻即将返回故里,心中自然激动异常。虽然大船距岛岸尚有十数里远,云琦却已按捺不住,一大早便站在船头甲板上,迎着朝阳向鸳鸯岛眺望。
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虽有些薄雾,然而过不多时,就被阳光驱散。海面上又无风浪,甚是安宁。照理说,此时鸳鸯岛岛民早就该驾着小船出海,撒网捕鱼。可是云琦凝望良久,却见视野所及之内,一条渔船也无。他心中甚感奇怪,自言自语道:“奇怪!往常这个时候,朱四叔、王三哥他们早已驾船出海,也该捞上了几十斤鱼儿,怎地今天这里静悄悄地,一个人也看不见?莫不是北边岛上的田里太忙,打渔的人都去帮着锄草了么?那也不对!平日里大家耕田的只管耕田,捕鱼的只管捕鱼,十几年来都是如此,何以今日与往常不同?”
他惊疑了半晌,大船离岸边又近了几里。云琦再定睛看时,仍是不见任何人船踪影。蓦然间,他想起了那夜在山神庙中做的那个梦来。想起梦中鸳鸯岛为暴风骤雨袭击,转眼便成汪洋。云琦不禁心中一凛,喃喃地道:“莫不是岛上遭遇了什么意外?”
这时鸳鸯岛的轮廓在他眼中已经越来越清晰,岛上南山的红花绿叶也隐约可见。然而北边岛上却是灰突突地,鲜有嫩绿之色。他愈加惊疑,因为鸳鸯岛的北岛土壤肥沃,又有河流经过,向来是耕种粮食之地。而此时已是端午前后,正是庄稼生长旺盛的时令,偏偏岛上不见稻谷麦豆的颜色,心中如何不疑?又自言自语道:“真是奇哉怪也!难道今年岛上极少下雨,土地干旱,因此禾苗都不生长?”
他心里焦急,巴不得大船快些靠岸,便可查看究竟,因此不住催促舵工水手,加速行进。只是他心里越急,那船仿佛就行得越慢。眼看鸳鸯岛就在眼前,却偏偏傍不得岸。忽然间,一阵劲风迎面吹来,紧接着,原本晴朗的天空上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大团大团的云朵,迅速在头顶连成一片。那大船本来驶得飞快,这时忽然有风迎面而来,船速立减。水手无奈,只有降了风帆,划桨而行。
过了好半晌,忽觉大船一顿,原来已驶至岸边浅滩,再难前行。水手就在岸边下了矴石,搭起跳板,云琦见船终于靠岸,急忙抄起长枪包裹,便要飞奔而去。那舵手在身后大叫道:“喂,小兄弟,还没给我们船钱!”云琦闻得呼声,暗叫一声“惭愧”,于是又转回身去,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银锭,也不顾轻重,就交给那舵手。那舵手微一掂量,约莫有七八两重,忙道:“小兄弟,你给得多了,还要找你零头!”却见云琦头也不回,沿着跳板奔到岸上去了。
云琦双足刚一踏上沙滩,便高声叫道:“朱四叔,胡大哥,傅大哥,你们都在哪里?柳三叔,你可听得到么?阿琦从中原回来了!”
他接连喊了数声,然而岛上四下里一片阒然,没有一人回应。云琦不觉又想起那个噩梦来,心中渐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于是一面呼唤,一面向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