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医慌忙蹲下身,指尖抖得几乎捏不住书角:“小人眼拙!望夫人赎罪……”
阮娇娇俯身拾书时,指尖触到泛黄纸页上熟悉的笔锋,那“悬壶录”三字写得跌宕如狂草,最后一笔勾得极长,像极了她爹当年在她抄错药方时,用竹尺敲她掌心的力道。
小太医欲言又止,伸出去的手在半空蜷成拳:“这些、这些是陛下命人从东阁整理的旧籍……二十年前太医署的老大人大多归乡了……”
她的指尖停在“阮仁寿”三字上。
那字迹果然歪斜得厉害,“仁”字的笔画拖出半寸长的飞白,像极了他爹总挂在嘴边的“医者意也,笔势当如剑锋破雾”。
偏偏他是不是那种潇洒的好看,而是说不出来的非常的叛逆。
和他这个老实本分的名字大相径庭。
有时候还跟镇上的小书生在那吵起来,原因就是小书生说他写的字丑,而他爹不服气,偏说这是他的独特之处。
自己那个时候就喜欢蹲在角落边看着他们吵,有时候吵到了最兴奋的点上,她还在那里拍手叫好,然后果不其然又被她爹拍板子了。
“夫人?”小太医见她盯着书发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很好笑的事情,”她将医书抱进怀里,指尖轻轻抚过书脊,仿佛触到了泛黄的光阴。
突然间笑着笑着一股难受的疼痛涌上心头,眼眶已经慢慢的泛红,好不容易放下了一些,可现在看到这熟悉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地背着一点一滴的记忆牵动。
“他是?”
裴淮玉看到此人姓阮时,以及阮娇娇那奇怪的反应,他自己的心里或许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但还是问出口了。
“他是我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臭老头,天天拍我板子的臭老头,我小的时候就只记得他在镇上开了个小医馆,生意不好,缺钱的时候,还拉着我这个姑娘家家去别的地方帮衙门验尸换点粮回来。”
阮娇娇说着说着已经忍不住地用帕子偷偷地把眼泪擦去,深呼吸,摇着头说自己没事。
“那个……”阮娇娇又对旁边的小太医说,“我没事,你先下去吧!这些医书放在这里就行了,反正不都是陛下要拿过来给裴淮玉的吗?”
小太医收拾收拾连连告退。
裴淮玉心疼她。
心疼阮娇娇总是强颜欢笑的样子。
裴淮玉望着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发颤,那抹强撑的笑意像层薄冰,碰一碰就要碎在风里,“不高兴就别笑了。”
人怎么可能这辈子事事都那么高兴。
阮娇娇摆手,转过头去,“你先等一下下,我先缓一会儿我再跟你说话……”
话音未落,只听到裴淮玉喉间滚过一声叹息,长臂一伸便将人捞进怀里,袖口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带着雪他的温度裹住了整个人,轻声开口,“我在。”
没人知道这一声“我在”在阮娇娇的心里占着多大的分量。
“裴淮玉,你这样子,我真的要爱你一辈子了,下一辈子也赖着你,下下辈子也赖着你!”
“那我下下下辈子换我赖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