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烛火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两具扭曲的鬼。
麴云凰攥紧玉笛,笛声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回去——她现在冲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回宅时天已泛白。
小桃在院门口搓着手跺脚,见她回来忙扑上来:\"姑娘!
有个韩书生说是牛公子的朋友,等了您半宿!\"
正厅里坐着个穿青衫的年轻人,案上的茶凉了,他却还在翻她的《孙子兵法》。
听见动静抬头,眉目倒生得清秀:\"麴姑娘,在下韩砚,是俊逸的同窗。
他走前托我送封信。\"
信是牛俊逸的笔迹,却只有短短一句:\"北地风大,切勿轻举妄动。\"
麴云凰捏着信纸的手顿了顿——牛俊逸写信向来爱画些小玩意儿,上次还在信角画了只叼着糖葫芦的猫。
这封信的字迹太工整,倒像是照着模子描的。
\"韩公子与俊逸是何时相识的?\"她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眉眼,\"我记得他在江南长大,可韩公子这口音......倒像北边的。\"
\"在下早年在江南游学。\"韩砚笑得坦然,\"俊逸总说姑娘聪明,今日一见果然......\"
\"聪明?\"麴云凰突然将茶盏砸向他面门!
韩砚本能地偏头,茶盏擦着他耳根撞在墙上,瓷片飞溅。
他脸上的笑僵住时,麴云凰已欺身到他面前,玉笛抵住他咽喉:\"牛俊逸最怕烫,去年在醉仙楼,他碰了热汤都要先吹十口气。
你说这信是他托你送的,可这信纸......\"她捏起信角晃了晃,\"还带着炭火盆的焦味——他写信向来用冰纨纸,怕墨色晕开。\"
韩砚的喉结动了动,额角渗出冷汗。
麴云凰指尖微动,玉笛轻颤,清越的笛声钻进他耳中——这是\"灵犀幻音诀\"的探心术,能扰动人心神,逼出真话。
\"刘......刘相让我......盯着她......\"韩砚的眼神开始涣散,\"他说牛公子去了北境,麴云凰没了依仗......\"
\"还有呢?\"笛声又紧了三分。
\"还有......\"韩砚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少......少主......饶命......\"
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瞳孔迅速扩散。
麴云凰蹲下身,扯开他衣领——锁骨处有个暗红印记,像是被某种毒虫咬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小桃!去请仵作!\"她转身要喊,余光却瞥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月光下,那影子的腰间挂着块玉牌,在雪地里泛着冷光——是南疆商会的标志。
麴云凰的手按在腰间虎符上,指节发白。
韩砚的尸体还在渗血,在青砖上洇出个狰狞的形状。
她忽然想起宰相府里那声\"牛俊逸死在漠北\",想起韩砚临死前的\"少主\",想起虎符内侧那行\"龙骧卫\"的刻字。
原来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深得多。
夜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麴云凰望着韩砚扭曲的脸,忽然笑了——他们以为她是待宰的羔羊,却不知羔羊的角,早磨得比刀还利。
只是......
她捡起地上那封假信,指尖划过\"切勿轻举妄动\"几个字,眼底的光暗了暗。
牛俊逸,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窗外的黑影又动了动,隐入更深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