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苏陌一笑,把宁姝画的画像收起来,“姝姝你画过自画像不,你画一个我,在旁边再画一个你,我留着做纪念。”

这就是双人像了。

宁姝眼睛亮了亮,点头应了,笔下如有神,很快就画好了。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站着,目视前方,都是大美女,画出来自然不差,栩栩如生又养眼。

骆苏看了羡慕,自己拿了画卷调了颜色想给自己和娘亲也画上一副,只毕竟还没接触过这些,手还生的很,落笔一团糊,实在不能看……

骆苏懊恼地叹了口气,起身下了凳子,走到宁姝面前,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礼,目带渴望,“琛卿这里有礼了,可否请姨姨也帮琛卿和娘亲画一个双人的。”

嗯,看得出来苏沫很喜欢这团子。

宁姝点头,“行吧。”

骆苏高兴地道谢,“谢谢姝姨。”

道完谢骆苏也不走开,就站在旁边看宁姝画画,安安静静却看得目不转睛。

苏沫下巴搁在案几上看着他们,只觉浑身都犯懒,不想动,就想这么瘫着。

骆杨氏这几日只差点没把眼睛哭瞎,每日都在老封君面前念一念,念得老人家头疼,“你以往不就笑话苏大人说你求着她进门么才是个笑话么,寻常老身就告诫你说话做事不要做太满太绝免得难收拾,现在好了罢,这整个京城都替你脸疼。”

骆杨氏哭成了个泪人,“娶了这么个泼妇,我儿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老封君倒不这么想,总比娶公主好一点,且人泼归泼,泼得在正理上,也有本事,和寻常泼妇还是有些分别的。

说实在的,这京中的女子嘴上叨叨叨地说伤风败俗,心底又有几个不羡慕她的,譬如她,在老将军一众妻妾里争夺半辈子,吃穿富贵了,也有个诰命在身了,可回首半生,扪心问一句,值得么?

老将军爱她么?好似不爱。

做过什么值得说道的事么?好似也没有。

有没有舒坦地过过一日,亦没有,年轻时忙着和家里的姐妹们争长短,年纪大些又和夫君的小妾们争宠爱,日复一日,可有哪日是潇洒的,自己的儿子受了欺负,你敢正面反抗么?不敢,对方官再小,也得顾及夫君家族的官声,你敢在公主和皇帝面前抬起腰杆来么?不敢,因为没才没德,并不是个多有用的人……

敢单独带着儿子在外讨生活么,不敢,迫于世俗的目光,迫于生活的艰难,她没这样的手腕和勇气。

她成亲那会儿多难,就想多有点嫁妆好傍身,阿娘为这事以泪洗面几个月,也没能多体面,就普通的份例,哪来的骨头脊梁要更多。

你看这姑娘,送来的嫁妆单子,当场把骆杨氏看得当场就昏过去,将军府几十年积蓄和进项也赶不上人零头。

十九岁的姑娘,从一贫如洗到现在富甲一方,给自己赚下一份偌大的家业,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兵不血刃面都没露,逼得自己这刁钻的泼皮儿媳整日以泪洗面的。

心里憋屈还不敢高声说几句。

这样的生活,扪心自问,她不羡慕么?她也是一步步熬过来的人,婆母和夫君的亲人永远不会和她一条心,有婆母在时,哪日不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不敢出一丝差错。

她活这一世,回首茫茫然,真的值当么?

所以她挺羡慕那姑娘,也挺喜欢她。

不过这些话是不好对儿媳说起来的,老封君点点手里的拐杖,“那老身让孙孙甭娶了,免得娶进门来,你刁难苛责,得罪上官,反倒要给家门惹来祸害。”

骆杨氏急哭,忙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儿媳哪敢刁难她,娶进来,儿臣当尊佛给供起来还不成么。”

呵,这世道。

老封君就笑笑,活到这个年纪,也该看透了。

说到底什么孝道什么口舌流言,怕这样怕那样,说到底还是拳头不够硬,势力不够强,这几日百姓手里收到了不少小册子,那画面清晰真实,让她瞧一眼便想起儿时痛苦的记忆来,心里发寒发抖,再不敢看上一眼,也不大乐意见府里缠足的女孩,这会让她噩梦连连。

听说这一切也和她这孙媳妇有关,最近搅合得后宅震动。

她背后站着皇帝,发得出来,就是皇帝默许的,谁敢说个不字,百姓们都在骂他们这些做了高官的父母没人性畜生不如哩,群情义愤,那些四五岁缠着足的小娃,也被接去宫里让太医看了。

皇帝太后没明说要管,但谁敢再进一步。

这姑娘,确实很不同寻常。

老封君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抬手示意旁边的大丫鬟扶她起来,朝还在抽噎的儿媳道,“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起来,拿出些三品诰命的风范来,平时多读读书,多读书总没坏处,学不来别的,跟着老身念念佛经修身养性也是个事,没得半生过去,稀里糊涂没一点长进,有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