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特淡淡地点点头，疏离地与他擦肩而过，却听到身后莫尼斯博士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着：“在这里多呆一周也不是什么坏事，您可以体会当地极具特色的‘圣烛节’，您作为一位虔诚的三位一体宗教教徒，应该知道它又称‘圣母行洁净礼日’或‘献主节’，被认为是圣子诞生之后第六周圣母带他去耶路撒冷净化的纪念日。可是事实上，这个节日却来源于异教，圣烛节（Candlemas）不过是它改头换面，使之更符合三位一体教义的名称。它的异教名字是Imbolc，含义为‘在妈妈肚子里’，很久以前的异教原住民认为，在母亲的子宫里，有许多平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伊薇特侧头回望了他一眼，莫尼斯博士微笑颔首，然而伊薇特心中现在对他的疑虑更加重了。

在梦境中的房间，她让九头蛇证实了这个问题。

“他说的是事实，我尊敬的主人，‘圣烛节’的由来的确是凯尔特人的古老节日，事实上三位一体宗教在扩张的过程中，吸纳了许多异教的神祇和庆典，‘圣烛节’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微末例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向您说这些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位超凡者，正在试探您究竟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同类。”九头蛇解释说：“在教廷探子监控严密的地方，潜伏的自由超凡者有时候会遇到自己认为像是同类的人，为了交流神秘知识，或者寻求来自另一位超凡者的帮助，在判断对方品格有结交的价值后，他往往会特意提到一些关于异教的知识或者帷幕后双关的词汇，这样如果对方也是超凡者，那么自然会留意，然后根据自身需求做出回应。

自由超凡者十分欠缺关于升扬之道和抵御心智堕落的知识，遇到同道的机会很少，大多数情况下，有人显露接头的迹象，都会乐于应答。”

“也就是说，他同时也怀疑我是一位超凡者？”伊薇特沉吟。

“我认为理应如此，但他多半不清楚您与教廷的人有联系，否则这样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了教廷的监视下……世俗凡人获取力量后，很难能控制自己不做出一些被教廷忌讳的事，我在被您洁净前，同样犯下了诸多罪孽，一个罪犯怎么会把自己的劣迹展示给审判者呢？所以他必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伊薇特也认可九头蛇的判断，然而在这个疯狂的世界，理性的推断并不是永远都准确的。

既然对方已经怀疑自己，而且主动递来了橄榄枝，伊薇特也没理由把他拒之门外，在莫尼斯博士接二连三越来越赤|裸裸的暗示后，她也顺水推舟，以一名自由超凡者的态度给予了回应，并且试图在交流中收集莫尼斯博士犯下罪行的证据。

“……我是因为血统觉醒的超凡者，原来莫尼斯博士是被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直接赋予力量的吗？真是让我十分敬佩，能够直面那种极端扭曲的疯狂还能保持人性，莫尼斯博士算是我遇到过最为卓越的天才了。”

圣烛节还有几天就到了，整个修道院都外出收集蜂蜡、薰衣草、罗勒等制造芳香蜡烛的材料，即使在大白天里，违反缄默法则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能触摸到帷幕后的力量，想来也是个奇迹。我个人履历几乎完全属实，更何况我的职业还使得自己大量时间处在公众视线下，如果不是命运的安排，我想我这一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和超自然存在扯上任何关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么，您的这个机会来自于一位导师的引荐，还是机缘巧合卷入了一次超自然事件呢？”不知道为什么，莫尼斯博士似乎对她的问题没有太多保留，即使是自由超凡者乐于结交朋友，也有些太过热情了。

“我是一位脑科医生，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在巴黎一家精神病院实习过，那时的我还是帷幕下一只普通的无知蝼蚁，但渐渐地，我从精神病人谵妄的痴愚呓语中觉察到了什么，我将那些疯狂的话全部记下，读了一遍又一遍，每次抱着他们的病情记录入睡，我都会做梦，梦中有着与此世截然不同的怪异世界，那些巨大不可思议的诡异存在，让我第一次认识到隐藏在世界谎言表皮下的真实。

然后，我就开始了追逐真理的过程，当中经历了许多挫折和磨难，但最终我在这个岛上完成了我的毕生梦想。”莫尼斯博士呵呵一笑，“至于您说的保持理智的诀窍，我想我从未遇到过这种烦恼，与其他超凡者不同，我的体内已经被注入异质的思想，所以其他的烦恼、绝望将无法再染指我的心灵。”

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莫尼斯博士取出一本老旧的日记本，将它交给伊薇特：“这就是我接受启迪的全部过程，但愿它能帮到您，费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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