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樵淡淡地笑了笑,在她们道别离开后,关上了门。
门外女孩子开朗清脆的声音传至客厅,坐在沙发上的乔宇颂听得清清楚楚。他痛苦地捂着额头,只等着宋雨樵回来,好作别离开。
可是,在他的目光因心神不定而四处飘荡时,他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胶囊。
他不由得愣了。
“是手工做的寒天糖和法式软糖,带一些走吗?”宋雨樵把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发觉乔宇颂正盯着茶几上的药。
乔宇颂抬头问:“你生病了?”
宋雨樵的腰背酸痛,他弯腰把胶囊拿起,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小病。”
乔宇颂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因为生病,才……”
“不是。”宋雨樵打断他,看见他前一秒仍激动的脸上顿时失去神采,心上仿佛被划了一刀子。
宋雨樵垂下眼帘,说:“退烧药罢了,今天有点儿发烧。”
看他说完,去厨房倒水吃药,乔宇颂不禁在心里又将自己嘲笑了一番。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滑稽了,明明提出分手,却在发现宋雨樵无意挽留之际,帮宋雨樵想各种各样的理由。
乔宇颂苦笑,打开手机软件的地图功能,看搬家公司的车到了哪里。
他看向窗户旁早已干透的地板,过了一会儿,回头问:“你在西部城就发烧了?”
“不是,昨晚烧的。”宋雨樵吃了药,回到沙发坐下。
直至此刻,乔宇颂才知道,原来宋雨樵有一半的脆弱是来自于病痛。如果没有生病,宋雨樵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平静、更冷酷?
乔宇颂憔悴地望着他,问:“宋雨樵,你还爱我吗?”
闻言,宋雨樵微微一颤。
“算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乔宇颂自嘲地笑,站起身。
“刚才来的那两个小姑娘——”宋雨樵忽然开口。
乔宇颂的脚步停顿,低头看他。
宋雨樵仰起头,因高烧而发热的眼睛酸涩得很。
他们对视了片刻,宋雨樵说:“能不能坐下来,听我说?”
听罢,乔宇颂的心头发紧。他犹豫片刻,拘谨地重新坐下。
看着面前刚得到的年货,宋雨樵沉吟片刻,继续刚才的话题:“扎马尾辫的那一个,是我两个同事的小孩。妈妈和我在同一间研究所,是我的下属,今年大概四十出头。”
乔宇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无关的话,看着宋雨樵的嘴唇,乔宇颂只觉得那两片唇很干,皮肤已经有裂开的血迹。
“三年前,她和我一起去西部城。她的丈夫晚一点,是年底到的。听他们说,女儿在析津读书,和外公外婆一起住。他们住在3号院,距离这里不远。”由于口腔高热,宋雨樵说着说着,口就干了,“在西部城的里区——就是我们工作的地方,有好几对像他们这样的夫妇。这三年来,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听着听着,乔宇颂皱起眉头。
宋雨樵说话时,始终盯着茶几的一角。说到这里,他抬头匆匆看了乔宇颂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说:“那天,电话挂断以后,我有点儿懵。挽留的话,我不是没有考虑过,直到除夕回来前,我还是想着怎么对你说。原本是18点的航班,我临时改成16点,提前一个小时到的。但是……”
乔宇颂的心往上提,好像已经到了嗓子眼。他瞬也不瞬地注视宋雨樵。
“在里区办手续的时候,我遇见了那对夫妇,还有他们的另一个小孩。”回想当时的情形和他们脸上幸福的模样,宋雨樵感觉鼻腔的顶端有一丝冰凉,他皱起眉,用缓和情绪忍住眼泪。
乔宇颂怔住,哪怕已经猜出大概,还是小心地问:“另一个小孩?”
宋雨樵点头,苦涩地笑了笑,回答说:“嗯,二胎。妈妈在西部城期间怀孕,在那里生下的。”
“你羡慕他们?”乔宇颂红着眼问。
他摇头,怜惜地看着乔宇颂,说:“我就是想,你太辛苦了。”
听罢,乔宇颂的眼泪再次滑落,他只好擦掉。
大概是退烧药出现副作用,宋雨樵开始发晕。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说:“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可是,有的时候,爱不是挽留的理由。”
“那别的时候呢?”乔宇颂睁着被眼泪模糊的双眼,透过朦胧的视线看他。
宋雨樵心疼地看着他。
“‘有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别的时候’呢?在别的时候,是不是理由?”慢慢地,乔宇颂的视线恢复了清晰。
他深呼吸,望着那些大箱子,唏嘘道:“知道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大部分时候倒也不是特别难熬,就是怕逢年过节,或者看见别的情侣恩恩爱爱的时候。那时候,心里真的特别不好受,总忍不住想,假如你在,我们一定过得比他们更好。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没有办法,只好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等你回来就好了,不一定等五年结束,就是,等你哪天放假回来就好了,等你给家里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就好了。我……对不起。”
“小颂。”看他又掉眼泪,宋雨樵忍不住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
“对不起。”乔宇颂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我太奇怪了,是不是?我明明已经那么多次受够了你不在,总想着只要见到你,一切都能好起来。其实,我一直都只是想见你罢了。这几天,我在外面,特别害怕。我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不趁这一次分手,以后只能一拖再拖,只能靠一次又一次没有结果的等待过活。可是,要是在经历一次那么痛的分手以后,并没有恢复过来,那怎么办呢?如果在一次短痛之后,换来的不是轻松,而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绵延不断的痛苦,那该怎么办?到时候,再也不会有‘只要你回来就好了’。我的心,现在已经非常非常痛了。”
宋雨樵听得心头发沉,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发热,却还是觉得冷。乔宇颂的手十分温暖,可惜他在发热时末梢神经太敏感,只是稍稍握住,便觉得疼。
他用力地握住这只手,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这些。我以为……只要我们分开,你就能获得新生。你可以有新的生活、新的恋人,你们可以相依相伴,总归,比和我在一起好很多。”
“那你呢?”乔宇颂忧愁地望着他,“‘随便’、‘都可以’,是吗?”
宋雨樵听罢微微一怔,无奈地苦笑。
他的手冰凉,乔宇颂低头看着,舍不得挣开。
不久,乔宇颂的手机响了。他接听这个陌生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搬家公司,得业主通知门卫,车辆才能放行。
乔宇颂看了宋雨樵一眼,说:“好,你等一等。我给物业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