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冲他微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很快,叶纪堂就看见有眼泪从他那双微微瞪大的眼睛里流出来。青年今天流了很多眼泪了,但这一次好像不大一样。
叶纪堂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来,掐住了青年的下巴。
大汉在给“炼狱”辩白:“叶少,你刚刚没来的时候我们已经——”
叶纪堂对他们怎么折磨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自顾自抬起了青年的下巴,看着他,直接道:“任天豪在哪?”
大汉不说话了,青年也没说话。
青年的下巴很尖,眼角微微上扬,好像天生带妆,眼尾有一点点粉。
他的眼睛还在流眼泪,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与叶纪堂对视。
叶纪堂的拇指蹭了蹭他的脸,忽然就笑了:“哭什么?偷偷跟着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这里。”
青年眼底的泪又掉下一颗来,惊惶之下,还带着一点叶纪堂看不懂的,很深切的难过。
叶纪堂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是在几天以前的医院。
g岛的新格局随着杨启宗的死尘埃落定,叶纪堂看起来风光无限,巨大的衔接工作却也并不轻松。收购杨家旗下的赌场很耗精力,叶纪堂也沦落倒要在车上补眠的地步。
而迎面毫无减速的卡车撞上来的时候,叶纪堂就正在补眠。
巨大的颠簸使他惊醒,对方或许是没有想到他的车经过特殊改造,最后一起卡在盘山公路某一处拐弯路口。
叶纪堂的车只是轻微变形,连玻璃都没破,倒是卡车扭曲得很严重。
叶纪堂反应很快,立刻踹了车门,在对方司机反应过来之前掐住了他的下巴,硬生生撬开,果然抠出了毒药。
只不过一番抢救过后,叶纪堂又把司机好不容易架好的石膏敲碎了。
他捏着司机刚做过手术的腿,伤口崩开流了他一手血,才听到任天豪这个名字。
而这个青年,在他冷笑一声要出门洗手的时候,匆匆忙忙从病房门口跑开了。
叶纪堂当时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青年笨拙又慌张地跑远,轻笑了下:“任天豪是吧。”
g岛的三块赌牌现在一个在宋家现任掌权人宋施佳的手里,一个被叶纪堂拿到,还有一块,就在这个叫任天豪的人手中。
宋施佳很识大体,杨启宗还没死,她就带着老公来登门拜访了,至于这个任天豪,行为举止就有些神秘和不可理喻。
他一个做生意的人,有了赌牌却只做很单一的一家赌场,也从不露面。宋施佳茶余饭后和叶纪堂聊起来,还不可思议道:“我在g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他。”
后来叶纪堂派人去查,动用了警方一面的关系,也不过找到数量极少的几张抓拍,看得出来任天豪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材挺括,保养得当。
叶纪堂不明白这个任天豪为什么要忽然袭击他,但既然是要对他不利的人,叶纪堂从来也不会手软。
他掐着青年下巴的力道大了些,没什么起伏地问:“任天豪在哪?”
青年的嘴唇在抖,鼻子微微地皱了皱,是一个憋哭的动作,但他憋得不好,声音还带满了哭腔:“我不知道。”
叶纪堂笑了:“不知道?我有时候不知道你是真的演技太好,还是蠢得离谱。”
青年人好像很茫然。
叶纪堂掐着他的力道更大了,又问:“那好,不知道任天豪,那你谁派来的?”
“我没有——”
青年话还没说完,叶纪堂掐着他的下巴把他整个人都抬起来。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铁链都被拉扯地绷直了。
叶纪堂将人提到最高,往下用力一掼,额头磕到地面发出彭的一声,血立刻分了几股从青年的额头往下流。
叶纪堂还掐着他,将他拎起来又问了一遍:“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跟着我?”
青年的表情好像是懵住了,隔了一会儿,他才眨眨眼,勉强睁开那只被血流糊住的眼睛,看向叶纪堂冰冷冷的眼神。
他似乎很委屈,又要哭了。
叶纪堂觉得很搞笑地阻止了他:“你都在这里了还想用苦肉计吗?收起来吧,你跟着我,总得有个理由。”
叶纪堂在医院见过青年后的几天里,这名跟踪技巧蹩脚的年轻人,开始奇迹般地绕过重重阻碍,又不大懂得掩饰地出现在他的周围。
叶纪堂甚至有一次在小区的公园里看见他和一位富商大爷下棋。
隔了老远,叶纪堂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青年的背部僵硬地弓着,落子的动作不自然地要命,连指尖都微微发抖。
他当时觉得有点好笑。不止一次地怀疑起这个青年的身份,因为这么拙劣的隐藏手法,实在不像是什么私家侦探或是专业眼线一类。
可意外往往就发生在人们放松警惕的时刻。
今天一早,叶纪堂走出负一层电梯的时候其实就注意到那个躲角落里的青年了,他自以为很自然地在等电梯,却身体僵硬,眼神躲闪。
叶纪堂根本没当一回事,自然而然地坐进车里。
十几分钟后,叶纪堂乘坐的这辆车在开往港口的路上发生了自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