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等到俞浩好不容易站稳的时候,车已经再次启动了。
他看看左右,两个青年也是被这场浩劫弄得有些狼狈。
牟云笙的领带夹歪了,领带卷折在西服里。他悻悻然地解开西装纽扣,把领带从领带夹里扯出来,抓着头顶上的扶杆,面色铁青。
单钰博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他本来就没系领带,西装纽扣解开以后显得一派休闲,只是眉宇微微皱着,显出对周遭环境的不适应。
饶是如此,好看的人生气起来还是好看。地铁过了两站,俞浩就已经看到有刚刚放学的女学生拿着手机偷偷对着他们拍照了。
牟云笙本就烦躁得很,看见俞浩站在门边,门一开就被挤出去,然后又拼命挤进来,似乎永远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似的,心情更加狂躁。
距离俞浩最近的那根扶杆旁站着一位中年发福的大妈,自从上车起,一直在坚守自己的阵地,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杆子不放,肥胖的身体也贴在上面,不让旁人靠近一分。
俞浩几乎是依靠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挤压才能够站稳脚步。
到了第三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俞浩吃了一惊,下车的人使劲往外挤,而那只手用力把他往里拽。
为了不被再次挤出车去,他反拉住那只手往里面靠,直到他撞上一片坚实的胸膛,抬头才发现是黑着脸的牟云笙。
还没能道谢,牟云笙已经松开手,下一秒就把手绕过俞浩的身后,按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往自己的身边靠。
俞浩就这样站到了牟云笙和单钰博两道高墙中间,只能越过牟云笙的肩线看车厢里的其他人。
“站好。”牟云笙抓着头顶上的杆子,低头说道。
俞浩松了一口气,困窘地笑笑,抬起手,也抓住那根扶杆。
也许是见到了俞浩的尴尬,单钰博侧过脸时,语气轻松,带着些许鼓励,说:“还有三站就到了。”
俞浩愣了一下,点头。
就在刚才俞浩被挤来挤去的那几站路上,牟云笙和单钰博两个人站在这儿供人打量,彼此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明明站得近,却像南北两极。
牟云笙的目光好像特意避开单钰博,不愿意与之对视,而单钰博对此似乎不在意,安静地对着窗玻璃上闪过的广告出神。
过了一会儿,牟云笙掏出了手机,松开扶着俞浩的那只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给单钰博发了一条信息:你到我们事务所的事,老板那边已经同意。这回麻烦你了。
短暂的几秒钟过后,单钰博掏出手机,解屏以后点弄了片刻。
牟云笙很快收到回复,写着:没关系。
看完信息,牟云笙飞快地瞟了单钰博一眼,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对他说:“你去交涉一下,收容教育的时间应该可以减短。”
不知两人刚才有过什么交流,俞浩发现牟云笙这一次开口,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冲了,完全是打着商量,如同两位执业律师之间的交谈。
“这个未必,杨小飞卖-淫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十年总有的。现在被抓到,不被判决劳动改造已经谢天谢地了。”单钰博笑道,“以前我们在‘PURE LOVE’见过他几次,那时他就已经在卖了。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
牟云笙真的不记得,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单钰博一会儿,说:“我的记性本来就没你好。”
俞浩在他们之间站了一阵子,感觉被他们身上优雅的男性气息包围着。
尽管从见到单钰博的第一面,出于对同类的敏锐认知,俞浩已经知道这个充满魅力的青年其实和自己有同样的性向,可是俞浩仍旧在心里暗自祈祷着什么。
圈子里的人因为对外保有共同的秘密,所以彼此会建立默契十足的友谊,而这种友谊与肉体关系之间的转变,轻易得超乎想象。
总之,为了下半身的需求而爬上床,走出房门时又称兄道弟的事情,屡见不鲜。
俞浩究竟在偷偷希望着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希望已经破灭了——牟云笙和单钰博之间绝对不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床伴的关系,当闻到他们用同一款香水时,俞浩就知道了。
更何况,刚才他不小心看到了单钰博给牟云笙回复的消息,是简简单单的“没关系”。
看来,表面上看起来一直在生气的是牟云笙,但其实他只是在闹别扭,需要道歉的是他本人。牟云笙最后放弃了骄傲,主动说了“对不起”,在得到单钰博的谅解之后,眼睛也跟着亮起来了。
俞浩隐约觉得,自己因为单钰博而产生的这种情绪,和先前因为林珏的存在而伤心难过是不一样的。
哀伤是因为自卑,但恼怒却是因为,嫉妒。
他忍不住去想他们两个从前究竟有过什么,十年前就认识,恐怕也是青梅竹马吧?现在他们究竟还处在暧昧的阶段,还是已经在一起了呢?两个人都是律师,应该也是同窗很多年?是不是,也同床了很多年?
俞浩不知不觉想到了自己不应该去想的范围,影响到自己的神经,一直到出了地铁站,又经过单钰博的交涉,在派出所下班之前得到允许去探视Jerry,他太阳穴的血管仍跳了好几次,疼得厉害。
人的确是不应该有非分之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