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神和人(2 / 2)

天都府,天帝宫,天山湖畔,观景楼。

寿宴前一日,观景楼内有一场没有笙歌的小酌。

开天派出无数巨大如屋宅的战雉,往来各郡迎送王侯文武,却不及一只神鸟在天际间惹眼。

长一百三十二丈的鸷鹏自远方翱翔而来,骤风般降落在观景楼前。

天下间能驾驭鸷鹏的唯有得天启的天帝与天帝之师,天帝正在观景楼中品茗,来人身份不言而明。

护卫的天帝兵们看见巨鸟身姿,即刻退至两旁让出通路,抱拳行礼。

鸷鹏背羽上的七色云霞一闪便消失了身影,眨眼来到诏天帝品茗的观景楼内,轻功好得让人咋舌,就连身手拔群的天帝兵们都看不清那人长成何种模样。

“小诏,我来找你玩了。”

来人是位年轻男子。他落定后扬臂对诏天帝一挥,算是打过招呼,语气间毫无礼貌可言。

诏天帝闻声离座,急向那人落定方向走去,步履间精神熠熠,其和煦如春风的面色使之看上去并不像是天帝,更像一位慈祥的老者。不过他那身赤底文士衫衣摆上由金线围绕出的六灵神呈祥绣纹,却佐证了他的身份。

“赤金色”在王侯将相府邸中并不少见,在天帝宫却并非是指单色,而是只“赤”与“金”两色。

赤金两色,寓意特殊。

红色乃人之血肉,金色乃天命归一。

寓意:身得六灵加护,心系万民命脉,念为天道所向。

能将赤金两色穿着于一身的,天下间只有得天启、入主天都府的天帝本人。

“两个月没见,小诏有没有想我?”

青年调侃般与诏天帝说话,根本没注意到观景楼内还有一位头戴紫金品级官帽的老头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

听听!

这开口闭口都是“小诏”,有没有把诏天帝放在眼里?

要说叫个名讳也就罢了,偏偏取周号“诏天”里的第一个字再拼个“小”字来称呼天帝,像个什么样子!

不等天帝开口,右宰辅田卓已在旁边怒道:

“你身为帝师,却不知礼数,根本是在败坏帝师的名号!”

“我说小田,怎么每次见面你都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青年好似赖定田卓不敢拿他如何,口气愈加放肆:“小田就不怕急火攻心,横卒问天金殿前?”

田卓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五岁,身体一贯硬朗。相比被咒横死,他更在意被个刚及而立之年的人称作“小田”。

青年径自掠过气得跳脚地田卓,从袖中摸出一只小酒坛子,对诏天帝道:“听闻我心爱的弟子大寿将近,便特意从关外偷了一坛奇酒来做贺礼……”

“偷酒?!”青年没能说完后半句,就被田卓气急败坏地打断:“你居然拿偷来的东西献给天帝?”

青年宽慰田卓,道:“小田别急,我偷得非常小心,堪称悄无声息,根本就没被人发现……”

田卓闻言更气,怒喝:“你以为没有人发现就不算盗匪勾当吗?”

“小

田,何必说得如此严重?”青年颇为不满地摇晃着手里那只巴掌大的酒坛子,振振有词道:“这可是传闻中天下间唯存三坛的旷世奇酿——醉生梦死,我以天帝之师名打赌,八郡之内绝对找不出一坛,是非常稀罕的酒。”

“此等盗匪勾当还敢义正言辞,你眼中还有没有礼法?”田卓怒不可歇。

青年死皮赖脸道:“大好的生辰还谈礼法这么死板?”

田卓更怒:“再是如何稀奇的东西,也不能坏了礼法!”

青年则道:“小田,不如想法子改改你那迂腐的性子?”

“本宰辅不用改!该改地是帝师的言行!”

“我费尽功夫才从关外偷回这宝贝酒,就为了给你们尝尝,小田居然还怪我?”

“来路不明的关外蛮夷之物再是如何稀罕,也不得上呈天帝!”

“哪里来路不明?都说是世间罕有的天下奇酿……”

“本宰辅跟随天帝陛下五十余载,连你在内一共拜见三代帝师,无一不是谨慎识礼之人。哪会像你这般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如此也敢妄称为人师表?如此也配为天帝之师?”

青年:“……”

田卓到底是三千文官之首,平常训诫众官员不说,惹急了更是滔滔不绝。

诏天帝听田卓与青年这般争执,面上却不见怒意,反而盎然地旁观二人斗嘴。

正所谓:猫狗不合,实乃天性。

这位天性自在的帝师与做派严谨的田卓,理所当然从未合得来。

好不容易等到二人争执暇余,诏天帝忙给青年鞠礼问好。

“老师,许久不见。”

听到诏天帝的礼貌问候,青年则跟刚来时一样,直接抬手摆过,根本顾不上与他多言,继续忙着跟田卓吵嘴。

青年道:“田老头莫非不懂酒?”

田卓道:“本宰辅懂法理正道!”

青年:“这可是传说中活人饮上一口便会醉死,死人沾唇一滴就能起死回生的天降甘露!”

田卓:“竟然喝一口就会死?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敢拿给天帝饮用,帝师是何居心?”

青年:“都说是好东西了!田老头怎么不听人说话?”

田卓:“偷鸡摸狗者,君子不齿,万人唾弃!”

青年:“……”

眼见口舌之争不敌田卓这个老学究,青年干脆一晃身形来到田卓背后。

只听“啪”的一声,田卓背脊上挨了青年一大掌。

吵不过就打,青年觉得自己相当率直。

那一掌到不说打得有多重,就是听起来特别响。

青年打完立马跟片云彩似的闪到诏天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冲田卓做鬼脸。

那仗势欺人的模样,差点把田卓气得一口气儿没提上来。

田卓当即卷起官袍大袖冲青年扑将过去,直接做出有辱斯文的拳脚之举。

青年看田卓来势汹汹,到不慌张,脚根一转,轻易躲闪开来,并撒开腿绕着诏天帝跑圈。

田卓哪肯就此放过他,自然挥舞着拳头跟在后面绕圈追。

他们二人就这样一个逃一个追,围着诏天帝跑了半盏茶都没有停下的征兆。

田卓贵为当朝三宰之一,平常几乎没有人敢招惹,何况还能惹得一贯严谨的他这般失态。

远处的天帝兵瞥见观景亭内吵闹的情形,无一不忙着捂嘴扭头,憋笑憋得那是十分辛苦。

诏天帝开始也跟大家一样乐于观战,后来被帝师与田卓绕得有些头晕,

只好口头劝阻“以和为贵”,面上的笑意则泄露了他的本意,很显然是乐得看戏。

看天帝都乐成那般模样,周围的天帝兵干脆放肆得地笑倒了一大片。

原本沉闷的观景台,顷刻变得喜气洋洋,欢笑声不断。

几番追逐后,田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捉了青年衣摆,果断挥拳而去。

青年是会些武的人,哪会任由田卓来打?自然抬手准备还击。

诏天帝眼见二人很可能真要动起手来,只得严肃地咳嗽一声,阻止二人。

诏天帝说:“田宰辅,得饶人处且饶人。”

诏天帝到不担心青年,就怕细胳膊细腿又手无缚鸡之力外加年事已高的田卓有个万一。

“看在明日寿宴的份上,宰辅今日姑且放老师一马?”诏天帝委婉地劝。

“这……”田卓死拽着青年衣摆不松手,心下十分犹豫。

“老师只是性情中人,绝无为恶之意。”诏天帝再道。

为君者开口求情,田卓也不是不识趣的臣下,只能乖乖松手闭嘴退到一旁。

青年见状好不得意,直冲田卓挑了好几次下巴,那仗势欺人的模样惹得田卓暗自磨牙不止,差点再度动手打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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