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龙天飙缠住拓跋稻荣,只不过,打不过人家,力气没有人家大,不敢硬碰硬。三十回合过后,力有不逮,反应也变慢了。眼瞅着金顶枣阳槊就要砸在头上,龙天飙吓得一身冷汗,心说文郎,你一定要攻下赤水关,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闭眼等死的时候,耳间就听一阵哗啦啦响,清脆震耳,一下就把龙天飙弄精神了。他睁眼一看,面前的拓跋稻荣只有身子没有脑袋,找了半天,才发现脑袋在乱军之中的脚下,像是球一样被人踢来踩去。
仔细一看,拓跋稻荣的马旁边还有一匹马,名叫龙子。马上坐着一员女将,珍珠冠,粉龙甲,手中提着九耳八环太阴刀,刀上血迹淋淋,铁环铮铮,不是于晨风还会是谁!
龙天飙:“哎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于晨风莞尔一笑,道:“此时不是言谢的时候,咱们助先锋大人夺下赤水关再说。”
龙天飙点点头,重新拎起画杆描银戟,跟随于晨风一块厮杀。
这一战从夜半杀到了天明,杀得是天地变色,星斗无光,风中都带着血腥味。等到红日东升时候,赤水关下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右路先锋军只剩下一千五百多人了。不过,却是全歼西夏军,八千敌兵一个不留,再加上之前的先遣部队,歼敌整一万。
文长庚马踏尸骸,来到赤水关城门前,马后拖着一团血肉,早已模糊不清,看不出人模样了。文长庚翻身下马,来到龙天飙的马前,一手拽住马缰绳。
龙天飙杀得满脸血污,盔落发散,头发丝上都是成股往下滴的血水。他气喘吁吁地把描银戟拄在地上,在马背上欠身往下看,揉了半天眼睛也看不清,血污太重。他只得出声问道:“是文郎吗?”
文长庚听到这一声问,泪冲天灵,心疼坏了。他先是伸手把龙天飙从玉马上扶下来,然后自己脱下盔甲,露出里面干净的衬衣。把衬衣撕裂成布条,去替龙天飙擦拭眼睛。
把眼睛擦干净之后,龙天飙这才看清文长庚。文长庚也是一身的血污,脸上血泪交织。龙天飙扑进文长庚怀里,痛哭一场。长这么大,还没杀过如此多人,一夜之间,怕是手上有千百条人命了,哪怕都是敌人,也未免心中不忍。奈何战场就是如此残酷,讲不得半点情面,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龙天飙又想起自己两世为人,若不是于晨风及时赶到,哪还有与文郎相拥之暖。把救命之恩一说,文长庚招来于晨风,文长庚跟龙天飙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她,心中难过。龙天飙更是垂泪不止,于晨风跟自己一样,俨然一个血人。想想自己还是个男儿,可人家是女孩子呀,竟然也要上战场,奋勇杀敌,浴血奋战,令人怜惜!
于晨风倒是没多想,伸手擦擦脸上的血,甩甩鬓角的污迹,一身甲胄哗哗直响,“先锋大人,您叫我?”
文长庚呆了半晌,才道:“晨风,你救他一命,就是救我一命!”
于晨风:“大人,何必谈救不救的,同袍一场,这是应该做的。”
文长庚:“你父亲与我父亲如师如友,上一辈交情深厚,咱们这一辈也不能分生。这样吧,以后你别叫我大人了,我年长一些,你叫我大哥吧,我认你为妹妹。”
于晨风:“真的?那可太好了,我居然有此殊荣......那...那杨八郎岂不是我的干爹啦?哥哥在上,受小妹一拜!”
文长庚忙把于晨风扶起来,又从怀中掏出《九反朝阳》,交到她手里,道:“晨风妹子,你是用刀的,正好习这本刀法。”
于晨风:“这.......”
“这是咱父亲杨八郎留下来的,哥哥我不擅此道,又怕父亲的绝技就此失传,岂不可惜?所以,你一定要收下,好好练习,并把它传下去。”文长庚嘱咐道。
于晨风知道这本刀法的宝贵,自己父亲于怀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杨八郎的刀法绝伦,横扫天下,未有敌手。如今,这本刀法传到自己手里了,真是上天垂怜!
想罢,于晨风双手接过,小心收藏。
文长庚领着龙天飙、于晨风收揽残军。于怀、白芸生和冯渊已经进关了,砍下西夏军旗,换上大宋军旗,然后,派出传令兵去潼关送消息。
因为刚收服赤水关,怕西夏军的主力攻过来,所以老将军于怀主动请缨,在白芸生的陪同下,二人领兵守城在城头,以防不测。文长庚等人得以休息,在城中的县衙下榻,先是摘盔卸甲清洗一番,随后酒足饭饱,回到屋里。文长庚刚脱下衣服,房门外有人敲门。
打开门来看,正是于晨风。让进屋,文长庚问道:“晨风妹子,这么晚了你不歇息,来我这是为何事呀?”
于晨风有些不好意思,忸怩了半天,才问道:“大哥,听说,于在游是你的义弟?”
“啊,不错,我和他有八拜之交,他是我三弟。你怎识得他?”文长庚问道。
“哦,他曾在我家教过书”,于晨风把当年之事一一诉说,然后问道:“大哥,他这些年来可曾有婚配?实不相瞒,小妹我早就倾心于他,只可惜当年他走的太急,没跟我告别。我随父亲回辽东后,一直挂念他。”
文长庚听罢,暗自叹惋,“这...唉,我那三弟倒是至今未曾婚配,只是...妹子,你们不太有可能。”
于晨风:“为何?”
“这么跟你说吧,在游从未跟我提起过你。如果他也心中有你,早就跟我说了,但...我是听你说后,才知道你们之前认识。而且,在游心中想必已有所属,怕是难以再容得下你了。”文长庚想着,龙云凤和尚云凤,游弟总归是喜欢其中一个,我还是早点劝晨风妹子死了这条心吧。
于晨风听完这番话,微微苦笑,道:“多谢大哥如实相告,小妹不打扰了。”
说完,于晨风起身离开。文长庚也没多说,送走之后,关上门,回到床上。龙天飙在床上发呆,文长庚边问:“怎么不睡?”
龙天飙:“你说的也忒直白了,叫人该如何接受。”
“唉”,文长庚搂过龙天飙,道:“当断则断,我有直觉,游弟不喜欢她,这种事哪能勉强。”
龙天飙缩在文长庚怀里,文长庚拍了拍他肩膀,道:“睡吧,你也累了。”
“文郎,你唱曲儿给我听好不好?”龙天飙突然仰头说道。
“唱曲儿?”文长庚一愣,道:“怎么突然想听曲儿?”
龙天飙:“我睡不着,闭上眼却满耳的喊杀之声,我想听着你的声音入睡。”
文长庚轻叹一声,怀中美人颇令人心疼,哪还能拒绝,便道:“我小时居于塞外,师父哄我睡觉的时候常唱《昭君出塞》,我便唱给你听好吗?”
“好”,龙天飙声音低弱,应了一声。
文长庚回想着儿时的曲调,又想到从此要一路行军向西北,这样的日夜还不知有多少,天飙该怎样捱呢,不禁心内发酸,开口唱道:
“塞北沙陀劲烈风,出了塞的娘娘盼着回宫。
凤足斜插葵花镫,我的坐骑着,
万岁钦此马走龙啊哎嗨哟。
怀抱着琵琶来把弦盯,满腹的心酸有的谁明。
心中恼恨毛延寿,这个狗奸贼,
身背画图往北行啊哎嗨哟。
两国和亲为太平,可怜的姑娘往北行。
昭君本是在宫廷,我这可怜呐,
重任在身敢不行啊哎嗨哟。
昭君本在秭归居,十七岁入宫做了秀女。
单于和亲看中我,我的貌美啊,
落雁是福还是祸啊哎嗨哟。”
等一曲唱罢,龙天飙已然入睡,文长庚也终于歇息。
第二日下午,宋军主力来到赤水关,于怀大开关门,迎中军元帅入关,然后扎下帅帐,交接完毕,于怀跟白芸生得以休息。
元帅呼延守信升帐议事,文长庚领着龙天飙和冯渊进帐复命。呼延守信很开心,亲自扶起文长庚,笑道:“右先锋辛苦啦,一夜收复赤水关,将兵五千而斩敌一万,实乃我军征西的首功!本帅已派人给汴京报送捷报,圣上必定龙颜大悦,左先锋等候封赏吧。”
文长庚:“元帅,我军伤亡三千五百人,余下的一千五百人也各有伤病,实在汗颜,不敢称功。”
“右先锋就不要谦虚啦,打仗嘛,哪能不死人,况且你以五千破一万,还能活下一千多人,不错啦。听说你在关下纵马活活拖死拓跋花雄,威震西夏军,令人佩服呀!”一旁的左路先锋官岳横皮笑肉不笑地恭维着。
文长庚没有接话,呼延守信则道:“好了,赤水关已下,接下来就是临潼关,守将是谁呀?”
文长庚答道:“据探马来报,守关的是李布先,此人乃是西夏国主李元昊的干儿义子,有万夫不当之勇!所部有五万西夏军,尤以骑兵为主。”
“是吗,不知跟咱们的右先锋比起来,谁更勇猛啊?”岳横笑道。
文长庚:“未曾交战,难以评判。”
呼延守信:“右先锋已立首功,大震军威,那么谁人敢为我军立下第二功,夺取临潼关呀?”
文长庚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保住华山了,龙天飙等人又一夜激战,都没恢复好,若是再行军,怕是要扛不住。
帐中将领见文长庚一夜就夺取了赤水关,看来西夏军也不过如此,现在文长庚又闭口不争,他们便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
左先锋岳横说道:“元帅,末将愿领军前往!”
“好,你所部有两万人马,本帅再给你调一万,带三万精兵去取临潼关。”呼延守信下令道。
“末将领命!”岳横接令,心说人家五千能打一万,我这三万,怕是能打六万。临潼关比赤水关大多了,而且在军事上意义重大,只要我夺下临潼关,那就能把他的首功压下去。
副元帅呼延守用有些担心,怕岳横拿不下临潼关,便道:“左先锋,你可有把握拿下临潼关?要不,叫右先锋随你一同前去吧,毕竟他有经验。”
岳横一听,急忙摇头,心说姓文的跟我去,功劳怕是都得让他抢走,我可不要他,便道:“副帅,不要担心,小小的临潼关,我定然手到擒来。咱们宋军不只有右先锋会打仗,末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呼延守用还是不放心,一旁的呼延延庆开口道:“左先锋,当初右先锋领五千兵攻赤水关,你说士兵的性命宝贵,要他立下军令状。如今你领兵三万攻临潼关,是否也该立下军令状啊?否则,三万大宋儿郎的性命交到你手,怎叫人放心呢?”
“这......”岳横咬牙拧眉,不敢立军令状。
呼延守信自然要护着他,便道:“临潼关不同于赤水关,哪能下赌注似的儿戏。左先锋领三万军在前,先去扣关,本帅携大军在后,为你督阵。到时,你若攻下了临潼关,我大军顺势取长安;你若攻不下,咱们再以行商议。”
话里话外,说得明明白白,就是岳横领兵去攻,攻下了,自然大功一件。攻不下来,也没事,元帅给撑腰。
岳横听了之后,满脸笑意,领命出帐调兵,去攻临潼关。帐中其他人都没意见,只是呼延延庆等年轻的将领心怀不满,奈何元帅已经下令,不好再说什么。等会议结束,元帅离开,诸将也各自归队。呼延延庆、杨文广和高振升拦下文长庚,问道:“右先锋,刚才你怎么不说话呀?”
文长庚:“我该说什么吗?”
“哎呀”,呼延延庆气道:“当初岳横为难你,要你立下军令状,现在轮到他领兵了,你该叫他也立下一个军令状才公平啊?”
文长庚笑了笑,看着呼延延庆,果然还是个孩子呀。只听他反问道:“三位小将军,岳将军与元帅的关系你们比我更清楚吧?立了军令状又能如何,元帅舍得处置他吗?况且,我入军营只因圣上的旨意,不得已才来的,实在无意与人争功。只要能把西夏军打回老家就行了,到时候我也会挂印封金,远离庙堂。所以,军中的人和事,我都不在意,告辞了。”
说完,文长庚领着龙天飙和冯渊回去歇息,剩下三个小将军你看我,我看你。
呼延延庆仰天长叹,道:“唉,怎么咱大宋的军中留不住人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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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出塞》二人转唱词,郭德纲老师唱过,B站可以搜到,不过一股子评戏味,二人转版的还是比较催眠的。